羊汤

回家的时候总是想吃羊汤,又羞于在小学同学群里咨询,另外不想去小区门口已经有不良印象的小店(之前去的时候甩抹布脏水溅到了我碗里),就开车去了地图上搜到的街上的那家,计划如果不开就再试试别的。真·按图索骥。

半夜11点。一条小弄堂。开着的店很少,它是其中一家。门口的店招还亮着,只是店里只有坐躺椅上的老板,和后厨忙着的老板娘。

用江阴话和老板打招呼,说要羊汤,问我是羊杂汤还是羊肉汤,加血还是加粉丝。我选了羊杂汤,另外一下子意识到怎么能加粉丝呢。小时候村里的羊汤可没粉丝。

端上来后,味道让我惊喜。简直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除了略咸,但这可能是我自己口味的问题。

和老板攀谈起来。

“这个店开多少年了?“
“十多年了”
“之前做什么的?”
“之前在上海松江开店,开了二十多年”
“这么巧。我现在也在上海松江工作。”
“怎么会去上海的呀”
(老板指指厨房):“因为她”
“怎么没留下来呢”
“那时候只想着以后要回老家,哪会想留下来”
“怎么回来了”
“有了孙子就回来帮带孙子了”
“现在吃羊汤的本地人多还是外地人多”
“都有。但我们这里的人一过年就不吃羊汤了。”
老板:“外地人吃羊汤和江阴不一样。一年四季都有的。还要弄各种锅”
“现在孙子快上初中了吧”
(沉默)
老板慢慢地说:”后来生了白血病,跑了(相当于普通话中的走了),三岁就没了“
“后来应该再生孩子的吧?”
“有的,有的”

”早上几点开门的“
”七点”
”晚上还开到12点,怎么这么早就开门“
“我家就在对面。”
“店面是租的吗”
“这是大队里的房子”

注意到老板和后厨的老板娘讲话是普通话。

喝完后我又要了碗加羊肉的羊汤。

考证了下,爸爸带我去喝羊汤应该是1993年的冬夜,我三年级时。那时妈妈住院,村里人说爸爸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他自己去喝一块钱一碗的羊汤。消息通过桃桃妈妈传到妈妈的耳中,妈妈又向爸爸传达了对他吃独食的不满,于是一个晚上爸爸就带我去村里。外面也是漆黑寒冷,羊汤店里却是热气沸腾,也许没有坐满但聊天很热烈,灯光很白。也许墙上还挂着一个电视机。羊汤里有那么好吃的豆渣饼和血。可能没有羊杂羊肉所以才便宜。我不记得他们讲了什么,他们一辈子主要就在这个村子度过,但他们就能那么兴致勃勃地聊着。一屋子的农民!现在想来,他们与电影中的酒吧里的水手是多么相像。都要面对无情的磨难(大海 vs 土地,苛捐杂税+贫瘠的收入)

看望陈老师

十多年后我终于又和陈老师见面了,日期是2023年1月25日星期三,年初四。宝宝出生后陈老师包了好大的压岁钱,一转眼宝宝都已经快一岁半了,熬过了疫情现在行动方便,她也正好在家,我就带着夫人孩子去看她了。

见面前有担心没话聊,见面后也是淡淡地聊。她和女儿在家,我们去她家楼下的客厅坐了会儿。宝宝很爱吃茶几上的奶片。我才知道平时陈老师是一个人在家,她先生十年前就到南京去工作了,因为供电局改革后县市机构再无电力建设者发挥的余地。怪不得之前约见面的时候她周末会在南京。

十八年前去她家的时候,她家在城东,她引导我参观各个房间,记得是跃层,是170平左右。这次去的她家已经在城西,也是170平左右。红米地板,皮质沙发,宽敞整洁。还有专门的饮茶室。她的精神状态除了有一些临近退休的倦怠,似乎与多年前变化不大。

我们还聊到了高中母校的没落和一些互相知道名字的老师的近况。

后来宝宝坐不住了,我们就告辞了。老师临走给了个500元的红包,红包封面也特别好看。

回忆当年,陈老师对我来说就像是父母一样的存在和依赖的对象。她带我配了第一副眼镜。单相思受挫时找她哭诉,学业受挫时也找她哭诉,现在想来都很脸红。甚至在上大学后的某一年,出汽车站后发现公交车停了第一时间居然是想到她有车想打电话请她来接,然后才意识到可以打车。某种程度上陈老师遇到我是一种事业上的悲哀,出道即巅峰,第一个学生居然是成绩最好的,在学校环境和社会大形势的影响下,后来的学生的成绩只能是重在参与了。不过陈老师自己的女儿很厉害,数学竞赛得了省一等奖。

这次告别后还意识到,虽然物质富足,老师的生活并不是表面上的一帆风顺,比如她一句话带过但我已经能试图理解的“那几年是很难的”(指孩子上高中前先生刚去南京工作的时期),只是她和我形成了永远的师生关系,她的人生阅历永远领先于我。我只有资格被她照顾,而不可能成为互诉衷肠的朋友。

补记前天的事

前天,看了开心网创始人程炳皓的公众号,才知道三十几岁以后由于没有雄性激素,已经锻炼不出肌肉了,只会萎缩,速度快慢而已。顿觉自己老了。

也是前天,宝宝第一次喂我吃东西,她自己刚刚会自己吃面包,已经会开始把面包用小小的手指捏着放我嘴里。